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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过《八两金》有8回了,北京话“8回”是个夸张的说法,意思是“可多了”。这就是乡音。说起故乡和乡音,于我似乎并不该有过分感触,因为我出生至今从没离开过北京长居异乡。《四世同堂》里的祁老爷子说,北京人是不会离开北京的。即便是战乱频仍、匪盗当道、甚至是日本人侵华,如何的时势艰难,因为“北京是宝地。”所以,我一直认为自己是北京人。但当我长到如今的年纪,我却发现我还有一个故乡,即是我小时候于无奈的状态被父亲带回的四川农村。
我作为一个城市生长起来的孩子,被粗暴的扔回了前文明时代的故乡。当时的我除了厌恶以外再无其他。我既听不懂当地的预言,也不沾染任何当地的文化,于我只是例行公事,而对于当地人我亦是个外来者,他们会叫我“下江娃”,会对着我的白胖脸笑,会给我看他们熟练的杀蛇、杀青蛙。而我只有抗拒。即便长大之后,在填写各种表格的时候,籍贯旁的四川仍然让我费解,我不知道这个地方和我有什么关系?我正像是张艾嘉饰演的“脚底花”,渴望着逃离,期望拥抱着文明和先进。之后还有数年的数次,我也都被父亲所迫,独自回到“他的故乡”去看望从小也没见过几次的奶奶。这使我逐渐发觉一个有趣的事实:我的父亲,这个出生在四川的四川人也不愿回到自己的故乡。有段对话很说明问题:
“爸,你们南方人不是最爱吃米的,你怎么像北方人一样爱吃面食?”
“我来北京前就从没吃饱过,来北京的以后,在食堂我可以吃6个馒头,有拳头那么大,我都不够。”
所以,父亲也和我一样,面对故乡的贫弱和北京的先进,他选择北京。当然,这不可以不说他爱故乡。那个时候,他刚来北京,一直禁食肉菜,把肉票攒下来买肉,做成腊肉背回去。他一个人带回去的肉可以让故乡的家人吃1年。而是如今的他,却并不知道如何对待自己和故乡。这种身份的错愕在洪金宝一开始坐飞机的时候就体现出来:飞机险些坠机时,这些渴望回到故乡的游子却不知道中国字如何写。因为多年的游离,故乡对他们已经是一个幻象了。
中国人的历史是一部迁徙的历史。我们中国人喜欢用“家”来形容一切,因为我们并没有家。当一个地方有种种困顿时,我们中国人从没有想改变他,而会选择逃离。“良禽择木而栖”,我们总是找各种理由保证我们逃离的合理性。洪金宝当年离开村子的时候,烧毁了自己全部的证件,放弃了自己作为中国人的身份,他逃离了。但是多年的外国生活之后,他发觉自己根本没有逃离,他还是中国人。于是,他选择回归。可是当他回到故乡的时候,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原来的自己了,他是“金山佬”,正像我父亲“腊肉佬”,一个十几年不回家的人变成了异类。
记得上次回四川,我叔叔拉我到天台上看风景。他抽着烟,忽然问我:“要不要卖掉现在的房子去城里买房?”他很认真的和我交谈,谈起自己在多次发财的岔路口没有选对的失败。我叔叔是个会享受的农民,他和老伴都有退休金,平时就靠出租一楼给中国移动营业厅度日,大半天就是去田里看看、做饭和唱家庭卡拉ok。可那一次我忽然看到了城市人对钱的焦虑,当时正是“逃离北上广”的时候。 就像洪金宝千辛万苦渴望回家,而回来却发现“脚底花”们正在走他的老路,她们有了新的口号新的理由去逃离故乡。就像《围城》,外面的人想进来,里面的人想出去。然而出去和进来的人都不会满意,当他们再逃回各自的地方的时候,却发现自己又并非原来的自己。
最后,洪金宝送别了张艾嘉,罗大佑唱起一个“传说” 。这个传说就是中国人前赴后继的迁徙史。千百年来,我们在寻找“家”。我们渴望找到一个天堂,在那里安居乐业。当我们做到以后,我们又开始怀念那个我当初离开的地方。 罗大佑的《传说》在提出一个疑问:我们中国人这么善良、勤勉和聪明,这么折磨自己是为什么?我们在追寻什么?我们又拥有什么?我们到底是什么?